[X-Men][EC] 紀念品 In Memory Of (AU)(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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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rles搜刮了桌上的鈔票,一把堆到酒保面前,「賞你的。」又乾了一杯,走回Erik坐著的這桌,他的步履穩健,太過自信了,簡直忘記腳傷這回事,都忘了酒精會麻痺感覺的。

但Charles一開口就像重聽的老頭,「我還在想,那大半櫃的蒐藏該怎麼解決。」

Erik花了點時間才意會到Charles所說的是什麼,嘆了口氣,自己對那些衣服毫無情感才能如此果斷,但是⋯⋯「這種事情我幫不了你⋯⋯」

「他們那些人真是一點忙都幫不上。」Charles說:「非但沒有人願意接手,還有人跑出來起鬨,說什麼這個你應該要收導演版藍光,那部英國版的特別收錄值得一看,現在合訂三片還可以現省20元⋯⋯」

Erik想像Charles睡衣也沒換,在電腦前被慫恿著下訂的模樣,笑得差點把酒噴出來,「沒關係,二手店應該會回收一些⋯⋯」

「要是只是推銷也就算了。」Charles復述著也許是網路上的留言:『我們每年都會辦觀影會,大部份是包下有大銀幕的運動酒吧或是去社區活動中心借用放映廳,但今年為了紀念Rose,應該要擴大舉辦,選在真正的電影院,連放五部電影⋯⋯』

Charles唸留言的樣子正經得太好笑,令Erik笑得像是在聽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一樣,「真有興致,不會看到睡著嗎?」Erik說。

「所以選片就變成非常重要的事了。」Charles把臉湊近Erik面前傻笑了起來,「尤其我又被推舉出來擔任負責人。」

「你不想做的話,誰也強迫不了你,大不了就裝死到底。」Erik看了一眼Charles,知道不該和喝醉的人認真,但是他又是如此認真地苦惱著,「不會吧?」

「我想要辦,我大學的時候在影展當作志工,也辦過社團戲院包場,這些事情才難不倒我,而且⋯⋯」Charles將手裡的龍舌蘭一仰而盡,還外帶,彷彿剛剛在吧台喝得還不夠似的,「你能來嗎?」

「辦不到。」Erik立刻回絕,花了那麼長的時間,讓自己忘掉當初的野心和志願,接受現實,現在總算能夠一天一天平淡地過日子,但這並不代表可以面對空蕩蕩的戲院,或許來不到十個人,還有五個睡著了,Erik想,我並不打算面對這種淒涼。

「可是⋯⋯」Charles說:「填意願調查表的人數目前有87位,足以包下一個最小的廳了⋯⋯」

「只是填表,連訂金都沒有,和起鬨沒什麼兩樣。」Erik說。總是這樣,等時間地點定下來之後,就會開始有人不認先前的承諾,太遠了,對,太遠了,「你有沒有考慮過留言的那些人到底在哪裡?他們可能在別的城市、別的州,甚至別的國家啊!」你以為在這個小鎮就可以找到一百個Erik的影迷嗎?未免太過天真了。

「不要講得我好像什麼都不懂。」Charles用更大的聲音抗議:「如果你能來的話,再遠大家都會來的。」

「你不該擅自做出承諾!」,Erik吼道,抓起了外套和鑰匙,用力推開酒吧的那扇門,夜晚的空氣越來越涼了,但對那些在外面排隊的人而言,夜晚才剛開始熱絡起來,不久之前自己不是也還如此期待嗎?



Erik坐進了車裡才想起缺了一個乘客,猶豫了一下要開車回去還是走路,最後還是鎖上了車門往回走,老遠看到店門口的Charles,「有誰可以幫我叫Uber嗎?」更確切來說是聽到對著人群大喊的Charles。

走上前搭上了Charles的肩膀,「我們走吧!」Erik說。

Charles回頭見是Erik,衝著Erik直笑,「我還以為惹你生氣的我,得自己想辦法回去了呢!」

「和喝醉的人生氣也沒用。」Erik攙著Charles,讓他能夠走直線,「況且明天你就會忘記這些事了。」

「我雖然現在走路歪歪扭扭的,但我的神智還很清醒。」Charles嚷嚷著:「好奇怪,我今天早上明明喉嚨痛得說不出話,可是現在我自己都嫌自己很吵,可是又停不下來,腦袋裡浮現的東西就一定要講出來,我想這就是喝醉了,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。」

Erik扶著Charles上車,「那麻煩你想吐要說,不要吐在車上或身上,要清理很麻煩。」

Charles傻笑以對,靠著座墊閉上了雙眼,我就當你知道了,Erik想,把助手席側的窗子拉下來一點,讓新鮮空氣透進來。


Charles還知道要拿鑰匙開門,自己能走上樓回自己的房間,蹬開腳上的皮鞋,脫掉外套,解開皮帶,還被緊身的褲管卡住了,Charles踢了幾下,留下一坨像昆蟲脫皮後留下來的殼一般的黑色牛仔褲在地上,倒上了床,喃喃地說著什麼。

Erik湊上前,坐在床邊的地上,聽著Charles說:「至少我媽會去,她一定會為了這一天精心打扮,慎重得像她自己要走紅毯一樣。」

「你媽已經死了,辦過告別式也火化了,還有那一整櫃的衣服,我們才把那一整櫃的衣服處理掉的不是嗎?」Erik扶著額說道。

「我沒忘。」Charles說:「我只是很遺憾她沒有辦法親身參與。」

「是啊!我也很遺憾,遺憾沒能親自與她碰面。」Erik說。

Charles的手摩挲著Erik的肩膀,「Erik,你能幫我去樓下廚房拿那本相簿嘛?就是你特地帶來的。」

「好,順便幫你倒杯水。」Erik起身走下樓,開了廚房的燈,一眼看到的卻是水槽裡的髒盤子,想忽略這些,翻找著櫃子卻找不到杯子,只能嘆一口氣,挑檢出杯子來洗乾淨。


Charles把Erik特地端來的水杯擱在一旁的桌上,接過相簿翻找著,「就是這張。」將相簿推到Erik面前,指著攤開那一頁右下角的照片。

照片中的一對男女,隔著柵欄,卻貼得好近,莫不用盡全力在笑,不顧眼角嘴角擠出了多少皺紋,那絕不會是最美最帥氣的表情,但是有一股熱烈映照在那女人臉上,也許那就是所謂的容光煥發,而那男人⋯⋯

「那是《狂人米勒》的首映會,每個人都想要抓著你討些什麼,或是說些什麼,旁邊的工作人員一直提醒離放映時間還有多久,現在應該走到哪裡去拍照或接受訪問。」Erik從背景和衣著判斷,「那條紅毯走也走不完。現在回想起來,那是我最輝煌的時光了,但是我當時不知道,我還想往上爬⋯⋯」相簿還捧在手裡,卻無法再直視那張照片,「這樣對她來說是最好的了,如果她看到現在的我,一定會大失所望,看到沒幾個人的寥落景況,她會更失望。」

「不會的。」Charles說。

Erik聽著Charles的聲音,解釋著雖然趨炎附勢乃大眾之常情,但不是每個人都是勢利眼,有些人喜歡你並不是因為你得了什麼獎,影評說了些什麼,或是哪位名人也說他喜歡你,他們只是純粹喜歡看你的演出,因為是你觸動了他們內心裡某一塊地方,這不需要別人,不需要有多少「別人」和自己一樣來證明⋯⋯

Charles的手仍輕撫著Erik肩膀和頭髮,昏昏欲睡的他,在有意識與無意識的交界,發出軟軟的絮語,逐漸變成無意義的呢喃聲,將Erik包圍住。

Erik覺得視線越來越模糊,只能用手掩住自己的臉。

因為除此之外,還有什麼可以阻止眼淚掉下來?







一隻腳踩在面前,把Erik驚醒,同時也嚇到了那隻腳的主人,Erik想要看清眼前發生的事,卻發現雙眼酸澀得幾乎睜不開,噢我做了什麼?把自己搞成這樣,有戀母情結的人不是我,有變裝癖和囤積癖的人不是我,喝得爛醉的人也不是我,但為什麼我成了那個哭得無法自已的?Erik試著直起身子,掙扎著卻又倒回了地上,只聽到Charles大驚小怪地嚷著什麼你的眼睛腫得好可怕。

濕毛巾裡似乎還包著冰塊,貼在臉上,帶走了雙眼的紅腫漲熱,還被逼著摸索著躺在床上,才發現全身的骨骼和肌肉都在喀喀作響,只不過是躺在地板上睡了一晚,那個可以用各種姿勢在這裡那裡縱慾的時光已消失得毫無蹤影,「從來,都是導演要我掉幾滴眼淚我就悉數表現,沒有哭不出來的時候,一喊卡就停,從來不浪費半滴眼淚。」Erik在冰冷的黑暗中緩緩地說著:「而你害我一個大男人崩潰。」

「可是你在《帶我去天堂,或地獄》的結尾真的崩潰了啊!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你邊開車邊哭,你先是狠咬住自己的手指,接著又捶打方向盤,最後只能停在路邊大哭。」Erik感受到一顆腦袋輕輕擱上了自己的胸膛,「我記得坐在我左邊的那位的小哥,入戲得環抱著自己發抖,弄得座椅嘎嘎作響。」像貓一樣蹭了幾下,「我只擔心你會不會被車撞。」

「我也很擔心,不過⋯⋯」Erik說:「當時的我是第一次演男主角,當然也是因為有點名氣基礎的大牌演員不願意接這種角色,劇本輾轉流傳到我手上,我去試鏡的時候導演甚至沒聽過我的名字,他考慮了很久以後才叫我去第二次試鏡。」那蓬鬆柔軟的頭髮,的確令Erik想起那時候投宿的旅館,不知怎麼混進房間裡的貓,半睡半醒間撫摸過那鬆軟的毛,卻連這貓是黑是白是花都不知道,「我當時大概是想說不過就是死掉,死掉就算了,我再也不要過這種不上不下的日子了,每天早上醒來都要質疑自己一次,每天晚上睡覺之前都想放棄。」

「但好險你活下來了。」Charles的話說得輕巧,不知道是隨口應付還是認真感慨,「為了慶祝活下來的每一天,我覺得我們現在該起床吃早餐。」Charles的動作像他的話一樣輕盈,「不過你可以再賴一會兒床,我去做早餐。」

「別忘了水槽裡還有一堆盤子⋯⋯」Erik提醒,但是只有下樓梯的腳步聲作為回應。


水蒸氣啾啾作響,和咖啡相遇時發出的芬芳,還有培根在煎鍋裡滋滋作響,那濃郁的油脂香氣,都令Erik覺得熟悉卻又陌生,揭起了臉上已不那麼冰涼的毛巾,Erik走下樓,Charles似乎是在抽油煙機和咖啡機的運轉間聽見腳步聲,「你來得正好,你的蛋要怎麼做?」

「隨便。」Erik回答,才發現這聽起來很粗魯,連忙解釋:「我是說,我其實沒有什麼概念,我不知道⋯⋯」

「那麼,我煮什麼你吃什麼。」就算真的是冒犯,Charles心情似乎好得可以足以忽略這些小事。

「我等不及了。」Erik用手指輕快地敲擊桌面,為自己總算能妥當應對偷偷鬆一口氣。


「你還要來一點炒蛋嗎?」Charles在Erik用麵包刮著盤子的時後冷不防問道。

意會到自己的吃相,以及在Charles問話前好一陣子的沈默,「這樣就好了。」Erik臉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動了一下,「我很久沒有這麼滿足地吃一頓了,一個人,隨便打發慣了。」

「你可以常來,我可以做給你吃⋯⋯」Charles的回應脫口而出,卻又好像想起什麼似地遲疑了。

Erik見Charles耳根泛起的潮紅,猜想他大概是為了自己表現得過於積極而害臊了,這時候的拒絕大概會讓Charles難堪,「謝謝你讓我搭伙,請務必讓我負責採買。」Erik說,又望向那個滿是髒盤子的水槽,嘆了一口氣,「還有清理。」

「一言為定。」Charles笑了起來,早晨的陽光照在他鼻樑上的皺褶,還有雀斑,看起來是如此真實,在Erik伸手觸及好確認這一切前,Charles已經站起身,執起了眼前的空盤子。「噢,我忘了有人會清理。」Charles笑得更燦爛了,坐下時簡直像是自己發出光芒一樣。


當洗碗機發出巨大聲響,轟隆隆地運轉起來時,Erik已坐在玄關繫著鞋帶,「有什麼需要,你有我的電話,不要再打到會場去,更不要打了電話不講話。」Erik交代著。

Charles點了點頭,抿著嘴笑了一陣,把一副墨鏡掛在Erik臉上,「戴著吧,你會需要的。」

這個時候似乎沒有反對的理由,「昨天晚上你說的那件事⋯⋯」Erik說:「我會認真考慮,並且徵詢相關人士的意見。」

「我很感激你那麼為我著想。」Charles說:「事實上,我不能怪你想拒絕,我可以接受拒絕的,光是你願意『考慮一下』我就很開心了。」

「昨晚你喝醉的時候不是那麼豁達的。」Erik站起身,拍了拍Charles的臂膀,「改天見囉。」走上門前的小徑。

「哪一天?」

Charles朝著門口大喊,Erik努力讓嘴角不上揚,但藏在墨鏡背後的雙眼還是笑得瞇了起來,一句話也不回答,只是將手舉到耳邊,比了個電話的手勢。


Erik抵達時,Emma剛把最後一批觀禮者送進大廳,正在拉著厚重的大門,Erik連忙上前幫忙,門關緊後,Emma板著一張臉冷冰冰地說:「你遲到了。」

「還有什麼是該幫忙的嗎?」Erik問,但彼此都知道在儀式結束之前沒什麼事好做。

「不用了。」Emma白了Erik一眼。

「我很抱歉我遲到了,讓妳一個人忙。」Erik說:「Xavier家的事情有點棘手,花了我一整晚。」

「你大可以打個電話的,我又沒有心電感應,怎麼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。」Emma說著,表情卻軟化了一點,大概是想起了是自己要求Erik去「看一看」的,「那麼事情『處理』好了嗎?」

「大致上說來是的。」Erik說:「只除了一件事,這個Charles想要辦一個觀影馬拉松,希望我能夠出席。」

「所以呢?」

「我想徵詢一下我的公關有什麼意見。」

「『前』公關,你開除了我。」Emma迅速糾正Erik的用詞,「這也是我為什麼會轉換跑道。」

「我沒忘。」Erik說:「雖然妳總是告訴別人,讓妳投入殯葬事業的契機,是因為結婚前夕未婚夫出車禍死掉了,面對精心安排的會場、鮮花和蛋糕,還有你們都喜歡的外燴餐廳,妳穿著貼身的禮服,喘也喘不過氣,坐也坐不下來,只能盡責地走向大廳,準備親自對所有親友宣布這個壞消息,這時妳下了一個決心,要讓喪禮和婚禮一樣令人終身難忘。」

「是啊!雖然這是個虛構的浮誇故事,但是我說起來可是一點都不心虛。」Emma睨了一眼Erik,「某種程度上,我當時真的很希望你走在路上被車撞,沮喪時想像你的各種死法,就會令我微笑,我還會想該怎麼主持你的葬禮,要穿黑色還是白色好。」

「但沒想到竟然是自毀前程。」Erik驚訝起自己竟然可以對自己開這種玩笑,是什麼遲鈍了感覺?在什麼時候才會突然感到一陣刺痛?「妳還是穿白色好看。」

「我想也是。」Emma繼續假意撥弄著花朵,「容我以一個沒有特殊關係的普通朋友的身份提醒你,電影馬拉松什麼的,你想去就去吧,這種懷舊取暖的事情,就像安慰劑一樣,沒有什麼副作用,當然也別指望有什麼效果。」

「謝謝妳的提醒。」

「但是既然決定要出席,就不能隨便。」Emma上下打量著Erik,眼神突然變得犀利無比,「讓我開一張清單,看看你除了眼霜之外還需要什麼。」那是專業的目光,比殯葬業還要專業的專業,Erik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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